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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(第5/8页)
该想象得到,必然会有这样的举动。而且,他说他跟你提过,等私试完了以后,他要好好跟你叙一叙,你不该不辞而别,说你看不起他!” 郑徽扪心自问,洛阳之游,确是为了逃避朱赞他们的纠缠,说起来是有些辜负别人的盛情,所以内心颇为不安,想了半天说:“你看有什么补救的办法?” “也无所谓补救。事过境迁,算了。” 既然韦庆度也这样说,郑徽真的也只好“算了”。世上的事,本来就不能尽如人意,随缘度日,把恩恩怨怨看开些才是免除烦恼的好办法。 由长安谈到洛阳,郑徽把他这个月所作的诗,念给韦庆度听,绮情艳语,无限的旖旎风光,听得韦庆度不胜羡慕。 “去过北邙没有?” “噢,”郑徽说,“那是东汉以来历代帝王将相的陵寝,还没有去过。” “伊阙石刻、龙门二十品,都看到了?” “没有。” “金谷园呢?” “没有。” “白马寺就在洛阳城东,那总去逛过?” “也没有。” 韦庆度大笑:“这也没有,那也没有,你整天就跟阿娃俩躲在那小楼里,粘在一起?” 郑徽被他说得红了脸,强笑道:“原来就是图个清静才到洛阳来的,所以哪里也没有去。” “这一向,我也很少出门。”韦庆度话题一转,谈到他自己,“算是把《礼记》《左传》好好温习了一遍。” 这两部书是所谓“大经”,进士试第一场“帖经”,以“大经”和《论语》为出题范围,这是考记诵之学的硬功夫,那三部书背得越熟越好。郑徽天性不喜经学,而且觉得硬背死记,毫无意思,所以一提到这上面,他的眉心打了个结。 韦庆度看出了他的心事,提醒他道:“试期不到一个月了,你也得准备准备才好。” “《左传》我还比较熟,《礼记》《论语》得从头理一理。但是,我实在不耐烦一个字、一个字去强记。” “那可是没有办法的事,明知道枯燥无味,不能不过这一关。” “万一过不了这一关呢?” “那要看人而定。”韦庆度说,“像你,现在已经名动公卿,主司当然另眼相看,万一第一场‘帖落’,第二场诗赋考得好,也就放过了。这有个名称,叫作‘赎帖’。” 听了这话,郑徽放心了。不过“赎帖”而及第的进士,名次一定不会中得很高,这是可想而知的,所以他在心里暗暗盘算,还是应该尽力把那三部书背熟,能够第一场不至于“帖落”,第二、三两场,再拿真本事出来,好好角逐一番,那么夺魁也不是无望的。 为了急着赶路,韦庆度不敢多饮,饱餐一顿,就在酒楼门前作别,跨马西去。 郑徽回到客店,伴着阿娃过年。只不过二更时分,街上爆竹还此起彼落,放得非常热闹,阿娃却已困倦了,病体初愈,他不敢勉强她坐夜守岁,让她早早上床,而他却无丝毫睡意,对着一盏孤灯、一盆炉火,独酌遣闷。 不知怎么,他忽然非常想家。他想他母亲,也想他母亲此时在常州一定也在想他——就这一念间,母亲的种种的慈爱,都在他脑中浮现了,特别是动身到长安来的前一晚,母亲一遍遍替他检点行装,一遍遍嘱咐贾兴要好好照料郎君,也一遍遍叮咛他要“小心、争气”! “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出这么远的门!”他记得长行那天,破晓时分,母亲坐在他床前,抚摸着他的脸说:“长安繁华之地,是非也多,一步都走错不得。娼家没有好人,逢场作戏,自己要有把握,不可陷溺。你总要常常想到,父母一颗心都在你身上,想到我,要多写家信;想到你父亲,要替你父亲争气——你父亲对你期望很高,你是‘五姓’家的子弟,千万不要做出有辱门楣的事来。能记住这一点,我跟你父亲就都可以放心了!” 想到母亲的话,再想到他自己到了长安的一切行为,他觉得对得起父亲,却对不起母亲,母亲所叮嘱的“不可陷溺在娼家”和“多写家信”,他都没有做到。 自到长安,他只写过一封信回家,那还是住在布政坊时候的事。以后连私试得意李姥叫他写个泥金帖子报捷,他都懒得动笔,这说来实在太荒唐了。 于是,他怀着补过的心情,从行囊中抽出笔砚笺纸,在灯下写下一封平安家书。除了倾陈孺慕之意以外,关于他自己的生活起居,尽拣堂上二老爱听的话往上写,住在鸣珂曲,是为了跟韦庆度朝夕过从,便于切磋;洛阳之游,是为了访友请益。“阿娃”两字,自然绝口不提,甚至平康风光,亦无一字道及,仿佛他自来长安就下帷读书,目不窥园似的。 一面写,他一面不住在心里喊着:“惭愧、惭愧!”只有写到两次私试,高中状头,他才消减内心的咎歉,觉得是唯一可以告慰双亲的一件事。 写完信,封好,他随手交给还在廊下侍候的贾兴,叮嘱他回到长安,托秦赤儿转请兵部的驿递,顺便寄回常州。 时过午夜,阿娃一觉醒来,看见郑徽还在灯下独坐,便低声问说:“你还不睡?什么时候了?” “开元二十九年了!”他伸了个懒腰答道。 “又是一年!”阿娃感叹地说了一句,忽然又兴奋地说,“今年这一年,该是你一生最得意的一年。” 是的!郑徽心想,今年